簡未必明
海峽兩岸的華人,因為政局鼎革,分離了半個世紀以上,比歷史上所有的改朝換代更久。在這段時間,幾乎改化成同種異文。幸而戰爭早隨着上代人的過去,恩怨漸相忘,爭鬥由熱變冷,近來談統一的聲音,再度由冷昇熱。為了作更好的傳通,該從文字的應用上着眼。
過去,一談起文字與用語的差別,就會扯到政治意識形態,很難再談下去。幸而現在不再存在這樣的問題。但語文範圍牽涉極廣,一時言之難盡難詳。因此,這裏且不談簡體字繁體字,茲事體大,且談簡稱吧。
偶然從街上過,見到好幾爿商店,大書售賣“汽件”。知道自己孤陋寡聞,一時猜不透是哪門子生意,以為可能是與“蒸汽”,“廢汽”,或“排汽”,“洩汽”有關。再瀏覽下去,竟然發現赫然在一角寫着“汽車零件”!幸好我不想照顧,否則廣告就成為告而不廣,出麻煩的原因,在於簡而不明。
想想看,如果“汽件”可以解為“汽車零件”,以此類推,用於馬車的零件,是否該簡稱為“馬件”?那麼,人力車的零件呢?是否就該簡稱為“人件”?太有些可怕了。那麼,腳踏車,有人稱為“自行車”,豈不就是“自件”了?
現代都市生活常用的一項電器,洋名Air Conditioner,早就算不得奢侈品,在港台或海外地區,通稱“冷氣”或“冷氣機”;實在說,並不是最理想的翻譯,到底說明其功能,是把氣溫弄冷。在中國,叫作“空氣調節器”,普遍叫作“空調”作為空氣調節的簡稱;不過,“空”字可指天空,太空,也可指空空調而無用。因為使用來調的,是氣,而不是空,比較合理的簡稱,似應是“氣調”才較合理;但千萬不可稱為“氣節”,因為那顯得是老古董些,與今天不講氣節的潮流不合。到底該怎麼辦?愚意以為如其簡而使人不明,不如明而不簡,多講一個字兒,不會減誰的壽,有好些名詞,我們仍然照常使用頗長的語詞,世界各地莫不如此。
還有人說,他是作“客服”的。你猜是哪行哪業:按字義和常識來判斷,自然該是作賓客禮服的?對不起,錯了,是客戶服務!這樣說或寫的人,顯然忘記了,“服”字常用作名詞。
有一次,聽到一個舊日的簡化語詞:“打辦”,初以為是婦女同志講究打扮,後來才知道是“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”!這樣長的名詞,自然應該予以簡化才是;不過,說真的,要簡得合理實在沒辦法。因此,必須考慮保留些語詞,不必簡化,千萬不可膠柱鼓瑟,必以簡為勝,以簡為高。還有“體改”這個詞兒,如果你以為是整容,或是矯正身體;其實是“體制改革”。
要知道,沒有任何合理的法律,規定必簡才合法。簡化稱謂是好,簡體字是好,但簡到叫人不懂或誤意,就不好了。
求簡,古已有之,並不自今日始,所以麻煩也是由來已久。
文字的趨向是求簡,為了方便省時,自然是好事,也是不可避免的。但洋文縮寫(abbreviation),像U.S.A.是United States of America,聯合國UN是United Nations,是縮為幾個字母,通常不會有甚麼問題,只是要求恰且,工巧,是更好的。
其實,追跡簡寫的起源,可能是希臘人開始,如:“DN”=“Dominus Noster”(我們的主),所以用來作“執事”(Deacon)需要考慮。據說:是羅馬名演說家,政治家西塞祿(Marcus Tullius Cicero,106-43 BC)或他的書記,發明了系統化的簡寫符號,有的一直沿用到今天。
隨時俱進,人類社會越來越忙,為了求速爭快,簡寫越來越多。如:“公司”(Co.= Company),“有限公司”(Ltd.= Limited),已經成為國際語言,盡人皆知;近年來的(CD = Compact Disc),發明後經已普遍應用,金燈台的(“AbCD”= AboutBible CD)自然也是好簡稱。當然,最好的美國廣播公司(ABC = American Broadcasting Company),可算自然易記的簡稱之選,也許成為其受歡迎的原因之一,至少增加其知名度。有個對教會成功謔而俗的說法:(ABC = Attendance, Building, Cash),顯然是失去使命感的市井標準。
中文就不同了。中文單個的文字,都有獨立的意義,如果濫加簡化,意思就不相同,可能還鬧出笑話。
舉個例子來說。“為人作嫁”可是華人常用的成語。你可曾查索過是甚麼意思?是否代替別的女子出嫁?為甚麼男人不會出嫁,也有這樣的說法?其實原來全句是:“可恨年年壓金線,為他人作嫁衣裳。”替別人作嫁衣,是很平常的事;但誤意為替別人出嫁,牽涉可多可大了。
不論寫或說,都是為表達意思,傳播思想,你我都可領會得到,明,比簡更重要。如果簡到要加以解釋,要猜,要查證,用的人省了一點兒時間,受的一方可要麻煩,就不是愛人之道了,自己的表意不能達,就更不必說了。
說到家庭方面,不幸,虐待配偶的事件太多了,而且是男人對“軟弱的器皿”妻子,不加愛護,反加以暴力,簡稱為“虐妻”。有人以為“家庭暴力事件”過長,給刪短為“家暴”,只是人會以其不知所云。
華人教會歷年來暴露了頗多的不文事件,且被人嘲為“半文盲”。其中有些是濫創新詞,誤用簡稱,最可哂的是神學院簡稱,常見甚麼“神”為名,鬧得滿天神佛,給人的印象是公然“妄稱神的名”,而擇錯固執不肯改,談起來就叫人臉紅,犯這樣錯誤的領導們,即使無心,也該好好檢討,免貽羞基督教。記得:西方基督教會,曾有過領導學術的光榮,東方教會學術不如人,可不要比人多搞笑話呀!聖經說:“無論作甚麼,都要為榮耀神而行。”(林前一○:31)
使徒保羅說:“我照神為你們所賜我的職分,作了教會的的執事,要把神的道理傳得全備。”(西一:25)這是何等的心志!神的心意是“為你們”;使徒的心意是“為你們”;聖徒有神賜的職分,該多留意。
當然,我們都知道:“全備”的意思,並不是不可以用簡化語詞,而是要有一個重要原則,不問用甚麼方法,不問用甚麼工具,不問用甚麼語詞,形式,總要使人能夠完全了解。如果不顧其合理和合宜,盲目追求時尚,是不對的。
簡單的原則:明勝於簡,求簡必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