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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cclesiatical History 教會歷史>> E.63. Dietrich Bonhoeffer 邦厚福

邦厚福

 

  在那宗教改革發源的地方,也是敬虔運動的發起人司本耐(Philipp Jakob Spener, 1635-1705)的故鄉。不幸,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,德國納粹主義(NAZI),也在那裏興起。
  尼莫勒(Martin Niemoller, 1892-1984),是當時德國福音派信徒眾望所歸,卻未能提供正確的方向,會眾無所適從;起初試圖與納粹合作,繼而但求自保,最後也不免入獄。後來,他只能這樣說:

“當他們〔納粹〕對付共產黨的時候,我不曾說話,因為我不是共產黨。他們對付猶太人,我不曾說話,因為我不是猶太人。他們對付工會,我不曾說話,因為工運與我無關。他們對付天主教,我不曾說話,因為我是更正教。最後,他們對付我,已經沒有誰可以說話了。”

  德國神學家邦厚福(Dietrich Bonhoeffer, 1906-1945)就生在這樣的世代。不過,他不是個明哲保身的人。
  迪垂克.邦厚福生於1906年二月四日,父親楷勒(Karl)是當時有盛名的精神學家和神經學家,在柏林大學任教授。母親是教會歷史學者的孫女。他從早年就立志作神學家。
  1923年,迪垂克入圖賓根(Tubingen)大學,後轉柏林大學,習神學。1927年畢業後,因實習工作要求,去西班牙的巴塞隆那(Barcelona),在該城德語教會,任助理牧師一年。
  1930年,邦厚福獲司樂安(Sloan Fellowship)獎學金,到紐約協和神學院(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),作為研究生的部分課程。
  在課上,著名神學家尼布爾(Reinhold Niebuhr)問起在德國猶太人的情況。邦厚福知道美國故意忽視德國的現況,告訴他們,在政治,經濟,各方面,把神,基督,教會和聖經,完全隔絕的情形。邦厚福對他孿生的姐姐撒翩(Sabine)特別有感情,就說到她在四年前,嫁給一個受洗的猶太人基督徒,雖然他很有才能,但在職業上受歧視。他也說到德國人的自尊心,不甘於受失敗與所訂立和約的屈辱。
  尼布爾對德國所知很多;他同意邦厚福的判斷:德國的人民傾向於新興的納粹黨,希特勒(Adolf Hitler)可能以救世主的姿態當權,猶太人則將受迫害,成為所有問題的代罪羔羊。
  在課堂上,有另一個司樂安獎學金的學生,是來自法國的青年拉塞爾(Jean Lassere)。他從受侵害者的立場,看基督徒對國家的責任。他們二人在戰爭源於人類罪惡的觀點上,並沒有歧見;但法國人拉塞爾堅持:“不可能作基督徒同時也是國家主義者。”
  邦厚福一向接受基督徒服從政府的觀點;現在聽到拉塞爾對於新約“和平的福音”的解釋,不得不重新思考。他覺得:教會應該是獨立的道德主體,必須持定神的話,不管人類的任何組織和教條,要順從神的話過於一切。
  1931年回國,博士學位論文:聖徒的社團Sanctorum Communio),從社會學觀點,看基督教會的行動。他相信教會是基督的身體,在現社會有先知性的任務:“教會是我們文明的基礎;如果沒有教會,野蠻人的行動將無法制止。”如果教會不關心社會,將要變成與社會無關。但他認為在重要的問題上,教會應該有聖經的立場:“教會應該站起來,有時要不惜孤獨的站穩。”
  有一次,在家中談話。邦厚福說:“教會是宣講神的話的唯一地方,有責任傳揚神全備的話。我知道,神不會以僅有個人的關係為滿足;全世界和所有的一切都是祂的。…如果只把神限於靜室內,教會一定會變為無關重要。”
  
  德國的教會,傳統上是路德宗(Lutheran)。人民全都要繳納教堂稅,算是基督徒。教牧的薪資由政府支付,教牧由政府大學訓練。馬丁路德(Martin Luther)“雙重國籍”的理論,被重用來為他們的行動辯解,常是誤解或簡略化。路德說:信徒是天國的國民,同時是地上政府的國民;因此,要盡雙重的責任,正如主耶穌所說的:“該撒的物當歸給該撒;神的物當歸給神。”(太二二:21)但那些受政府供應的教牧們,常把神的物也歸給該撒。還有一個問題:當路德進行宗教改革的時候,寫下“上主是我堅固堡壘”的時候,他是反對羅馬的教廷,那時,德國有好些堡壘,他就住過這樣的堡壘。現在,跟德國當前的政權反對,就沒有堡壘可以保護了。這正是當時不跟從政府走的教牧們所面對的情形。同時,他們要把食物從腦袋裝滿肚子,有妻子兒女要照顧,那需要多大的勇氣,所面對的是多大的困難!
  為了良心的自由,不願附從當權者的教牧,覺得有必要成立自由教會,稱為“認主教會”(Confessing Church),意思是他們不同於遺傳的教徒,而是悔改承認主名,以基督為主並以祂的旨意為中心的基督徒。在信仰上,他們是福音派;在組織上,是獨立的教會,當然不能夠得到政府的支持,還要受迫害。但門徒必須預備為信仰付代價的。
  1933年,希特勒的納粹黨當政,這種趨勢非常明顯。
  邦厚福在1931年被按立為路德會的牧師。他清楚看見教會趨向妥協的情況。他們國立教會的領袖,附和印歐種族優越的理論說:德國基督徒已經取代以色列人,成為神的選民。邦厚福認為那是異端,立即拒絕接受。因為他一直嚮往基督徒合一的理想,參與國際青年聯合組織,頗有聲譽。倫敦的兩個小德語教會,邀請他為牧師。他認為也是離開國內的沉悶氣氛,就接受了。在那裏,他認識了貝勒(George K.A. Bell),是契斯特主教(Bishop of Chichester),二人成為知己。
  邦厚福向貝勒表示,他覺得現代的基督徒,寧願只安逸的仰慕基督,而不肯無條件的順服。他認為那種態度,是“廉價的恩典”。貝勒主教說:先知的外衣在他肩頭上沉重。邦厚福說:“我不妄想作先知,但願作基督耶穌的好門徒。”
  “說來該是教會的羞恥,連這樣想的人,都會被當作是傻瓜。”
  邦厚福笑著說:“你想我是傻瓜嗎?”
  貝了主教說:“當然我這樣想。不過,像你這樣的傻瓜,我們越多越好。”
  1934年二月,德國路德會主教海客耳(Theodor Heckel)到英國,要叫那裏的德國宗教領袖思想集中納入正規。在倫敦聖喬治教堂的燭光下,海客耳坦白的說:“我只想說明三點:一,國家教會要更緊密,有效的組織起來;二,我們的領袖決定,當前的要務是更正教會的團結;三,大部分反對的教職人員,是精神不健全,必須管治,使他們就範。…”
  等他說完後,邦厚福站起來問:“主教,你說的都是關於組織的事,你有沒有考慮到信仰的問題?”他又說:“我們這裏的德國教牧們,不願同異端聯合,寧可分裂,也不願失去救恩。”
  主教問:“你們都是同樣的意見?”
  在場的人都一致表示同意。
  海客耳主教叫隨員記下來,好回去報告。
  邦厚福寫信給德國的福音派教會領袖尼莫勒,和神學界領袖巴特(Karl Barth)。
  德國的福音派教會領袖們,由巴特起草,聯合發表了巴冕宣言(Barmen Declaration),陳述對路德派總會的不滿,表明反對他們背道的信仰,聲明反對教會從屬於任何政黨或社會運動,強調順從倚賴聖經真理,是唯一啟示的來源,惟獨效忠教會唯一的元首主基督。
  這是認主教會脫離路德宗全國總會的開始。
  那時的德國,開始推行“服務誓言”,包括教牧在內,不僅要對國家,並需對希特勒個人效忠。誓詞說:“我在神前宣誓,代表德國人民,作福音派的德國人,真誠效忠順服德國人民和國家的領袖希特勒,不惜任何犧牲而服務。”
  世界合一運動大會,在丹麥法諾(Fano, Demark)舉行,邦厚福是在會中發表演說者之一。認主教會得大會承認,為代表德國的合法教會。當然,這絕不是官方教會歡迎的事;也就不是官方歡迎的事。
  許多人以為“因信稱義”是簡單的事。現在臨到對於信徒的考驗:“口裏承認”(羅一○:10),和認“耶穌是主”(林前一二:3),實在需要聖靈的同在。
  認主教會認為需要培養新的基督徒領袖,以發展事工。於是,邦厚福被召回國,負責建立在芬肯窩(Finkenwald)的一所神學院。
  那是處於波羅地海岸的一個鎮。神學院用的建築,原是一所私立中學,被納粹關閉了。現在,有二十三名神學生。邦厚福著意要把他們造就成卓越的領袖。
  他召集全體學生,圍著一張大橡木桌子坐下,以啟示錄第十四章6至13節訓勉:“敬畏神,將榮耀歸給祂。…不要畏懼將來,不要畏懼人,不要畏懼權勢;雖然他們能夠奪去你的財產,奪去你的生命;但只有創造一切的神,有超越這世界的權柄和能力。…將榮耀歸給祂。”
  那些到這裏來的青年人,為了信仰,犧牲了事業和前途,不計較待遇,憑信心踏上了十字架的窄路,把自己完全奉獻給愛他救他的主救主耶穌基督。
  芬肯窩神學院的生活嚴格艱苦,仿佛修道院一樣。食物非常簡單,注重聖經和禱告;每人早起讀經,用半小時默想一節經文,課程要求對真理的實踐。晚間大家成排睡在長床上,如同軍隊生活。他們沒有一定的經費來源,有的人認為那是神的工作,就樂於奉獻支持。
  有一次,邦厚福廣播一篇對青年的講詞。他對著擴音器說到這樣一段話:

當一個領袖順從群眾的意願,他們總想把他變成偶像;這樣,領導者的形象,就成為“誤導者”的形象。…這領導者把自己和他的地位作為偶像,是抗拒神。…

  說到這裏,播音技術員在玻璃外叫他停止,說是廣播被切斷了。邦厚福問問為甚麼。隨即有兩名穿灰色制服戴 卍 字袖章的人進來,把那技術員帶走。
  1937年六月九日,政府頒布法令,奉獻支持認主教會是非法的。五天後,秘密警察蓋世太保(Gestapo)搜取認主教會總部辦公室的檔案。接著,芬肯窩神學院的學生,被納粹人員扣問,追查他們的行動。然後,認主教會的領袖們,一個個相繼被捕。兩個月之後,神學院被封閉,鎖上了門。
  認主教會的領袖尼莫勒,從前曾短暫被拘禁過。有一天早晨,同孩子在外面,蓋世太保來把他帶走,直到戰爭結束之後,才得再同家人見面。
  萊茵地區認主教會的領袖施耐德(Pastor Schneider),接到公安的通知,指他的活動危害公眾安全,要他離開。他勇敢拒絕,照常工作。他寫信給希特勒說:“我知道受神的呼召,牧養這裏的教會,不能接受人的命令而離開。”後來,被捕關進集中營,於1939年被活活打死。
  這樣,邦厚福成了失業的牧師。在那時期,他個別探訪信徒家庭,在小型聚會中教導造就,也花時間寫一本書,就是後來的門徒的代價The Cost of Discipleship)。他說,門徒接受的是“犧牲的恩典”:“恩典要犧牲,因為門徒必須完全順服主基督的軛,並且跟從祂;是恩典,因為耶穌說:‘我的軛是容易的,擔子是輕省的。’”他又說:“十字架的意義,是與基督一同受苦,以至最後,最完全的地步。只有全部交託作門徒的人,才可以經歷十字架的意義。”
  邦厚福願教會在現社會中,能夠有意義,有權威,在生活中起作用。但這樣的情況,能作何用?

  在這段時期,邦厚福彷徨無所適從。他心中滿有矛盾;曾想過避居國外。1938年,到了紐約後,只住了兩個星期,就不能安心住下去。他寫信給尼布爾說:“如果我在這時候不與我的國人一同受苦,就無權在戰後重建基督教一同有分。”於是,他又回到德國。
  在那時,戰爭的陰雲已經在聚集。他必須面對抉擇:參加官方教會,或被徵參加軍隊;二者都必須向希特勒宣誓效忠,那是他良心不能平安,深痛惡絕的事。
  十一月初的一天,下著冷雨。他姐姐基莉汀(Christine)約邦厚福去家裏。姐夫道南益(Hans von Dohnanyi)同他是幼年的朋友,後來作了司法官。想不到在那裏,見到的還有三位將軍 Admiral Canaris,General Beck,和 General Oster!難道這是偶然的相遇?
  這幾位軍中情報機關 Abwehr 的首領,告訴邦厚福:他們的目的,是要推翻領袖希特勒,避免他造成另一次世界大戰,挽救德國和這偉大文化免於滅亡的命運。他們知道邦厚福的志趣在於神學;他們要他作國外聯絡的工作,可以給予他情報人員的名義,就能免除徵召參軍,並向希特勒宣誓效忠的問題。
  邦厚福第一件工作,就是用他父母的汽車,乘夜接載孿生妹妹撒翩,和猶太裔姐夫及哈(Gerhard)和孩子們,送到瑞士,然後轉赴英國。十一月七日,一名德國外交官,被猶太裔波蘭人殺死。這給希特勒有了借口。十一月九日,十日兩夜,在柏林和德國全國,發生了反猶太人的暴行,稱為“砸玻璃之夜”(Kristallnacht):數千的猶太商店遭破壞,六百多所猶太教會堂被焚毀。警察好像是全部放假,沒人置理。
  在 Abwehr 的名義之下,邦厚福到瑞士,接洽那裏同情的基督徒,肯收容逃亡的猶太人;然後有一個代號稱為“七號行動”的運作,把幾十個猶太家庭,先後陸續送去安全的地方。對納粹分子的交代,則說是這些人可以在國外造成有利輿論。當然,這引起了蓋世太保的注意;但肅清猶太人的“最後解決方案”(Final Solution)是1942年的事。
  1942年五月,邦厚福到瑞典的奚徒納(Sigtuna),與貝勒主教見面。邦厚福要他向丘吉爾(Winston Churchill)請求,要他支持反抗組織,推翻希特勒,可以接受盟方的和談條件。但丘吉爾對這隱秘的反抗組織沒有信心,他著意德國的“無條件投降”,不論有沒有希特勒,德國是他的征服對象。
  德國的認主教會缺乏道德勇氣,不敢公然反抗希特勒,使邦厚福失望。但他得以聯絡被征服的挪威同道,他們的教會卻不願被征服。他也幫助聯絡梵蒂岡同情認主教會的人士。
  1943年四月五日,邦厚福被捕了。同時被捕的,有他的姐夫道南益,和他的哥哥克勞斯(Klaus Bonhoeffer),一同涉案參加反抗組織。被捕以前,他們銷毀了證據文件。在柏林泰歌爾(Tegel)獄中,邦厚福沒有受到刑訊,並且有時間可以寫作,每星期允許寄一封信;也得以接見他來探訪的未婚妻馬利亞(Maria von Wedemeyer),雖然短暫的接見,有人在旁監視,邦厚福可以勉勵她追求屬靈的長進。
  1944年七月二十日,司陶芬堡上校(Colonel Count Claus Schenk von Stauffenburg)謀炸希特勒的行動失敗,元首只受輕傷。追查中,在 Abwehr 的防空洞,發現了共謀的文件。邦厚福殉道的案定了。不過,他滿有平安。同囚的人從旁觀察對他說:“在這裏,只有你一個人看來是正常的,其餘的人都忘記了正常是甚麼了。”
  同年十月八日,他被移到蓋世太保在柏林市區的特別拘禁所。以後,除了收到過母親和未婚妻馬利亞的聖誕來信以外,外間的音訊完全斷絕了。審訊,每天不斷的反覆審訊。
  邦厚福發現自己精疲力竭了。
  蓋世太保的高幹拿來三張紙,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,說是邦厚福的供詞,問他要不要簽字;並坦白說,那不過是形式。邦厚福嘆息說:“我沒有需要簽字的理由,因為我無法阻止你代勞偽造簽字。”那高幹縱聲大笑,並不否認。
  最後,邦厚福說:“如果你有我背叛國家的任何證據,現在可以拿出來。…我要重複我多次說過的話。自從戰爭開始以來,我所作的事,不是與合法的反間諜有關,就是基督牧者的職事。如果這雙重活動有時引起懷疑,我只能說,在這個奇異和混亂的時代,連最真誠公民的行動,也很容易被誤解。”
 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,邦厚福力竭靠回椅上。審訊者的耳根也紅起來。他說:“有一件事你說對了,邦厚福。今天是聖誕節。”然後起身離開。
  1945年二月,邦厚福被移到不臣窩(Buchenwald)的集中營。
  四月一日是復活節。次一個主日,意外的,邦厚福獲准講道。他的同囚聽眾,以天主教徒居多;在他們一致要求下,他打開手中的小聖經,宣讀以賽亞書第五十三章5節:“因祂受的鞭傷我們得醫治。”然後,翻到彼得前書第一章3節:“願頌讚歸於我們主耶穌基督的父神!祂曾照自己的大憐憫,藉著耶穌基督從死裏復活,重生了我們,叫我們有活潑的盼望。”
  他闔上聖經,說到這經文對他的意義。基督從死裏復活,救人脫出罪和死的捆綁。他說到基督的復活,創造了新的人,而不是超人,使他們不論在地上境遇如何,有永遠的盼望。
  聽眾被他的真誠所感動,從聖經得到安慰,盼望那永遠的真自由;並且知道如何得到那盼望。
  他剛講完,不等坐下,兩個著便服的蓋世太保特務走了進來,嚴肅的宣告:“囚犯邦厚福,準備好,跟我們來!”大家都知道那是甚麼事。
  邦厚福囑咐一名同囚的英國戰俘貝斯特(Payne Best),如果見到貝勒主教,告訴他所發生的事。
  1945年四月九日上午,迪垂克.邦厚福安然跪下禱告,然後就絞刑。
  在旁的集中營醫生,後來見證說:“在近五十年的執業經驗中,未見過一個人這樣的從容就死,全然順服神的旨意。”
  不到一個月後,德國投降,戰爭結束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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